10亿肥胖患者的"救命药"，WHO开了绿灯却标上天价

10亿肥胖患者的"救命药"，WHO开了绿灯却标上天价

　　一位在迈阿密工作的护士玛丽亚，体重指数（BMI）长期维持在34，属于重度肥胖。她尝试过无数次节食和运动，体重却始终像溜溜球一样反弹。去年，她的医生建议使用司美格鲁肽注射液（商品名Wegovy），三个月后她减掉了18公斤，血糖和血压指标也显著改善。但当医保公司拒绝续保报销后，每月1350美元的药费让她不得不停药——两个月内，体重又反弹了8公斤。

　　玛丽亚的困境，正是全球超过10亿肥胖人群面临的共同难题。2025年12月1日，世界卫生组织（WHO）发布了历史上首个《胰高血糖素样肽-1（GLP-1）类药物治疗成人肥胖指南》，正式将肥胖定义为"慢性、易复发的疾病"，并有条件推荐使用GLP-1药物进行长期治疗。[1] 这份指南覆盖司美格鲁肽（semaglutide）、替尔泊肽（tirzepatide）和利拉鲁肽（liraglutide）三种药物，标志着国际卫生组织首次在政策层面认可"药物减肥"的合法性。

　　然而，这份姗姗来迟的"通行证"背后，是一场关于天价药物、医保困局和全球健康不平等的深刻博弈。

图片来源：WHO官网发布的GLP-1指南新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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肥胖"正名"：从生活方式病到慢性疾病

　　WHO此次指南最具颠覆性的，不是药物本身，而是对肥胖的重新定义。长期以来，肥胖被视为缺乏自律的结果，患者被贴上"懒惰""贪吃"的标签。但WHO总干事谭德塞在指南发布会上直言："肥胖是21世纪最被忽视的公共卫生挑战之一，也是最严重的健康不平等问题。数百万人因无法负担治疗费用，被迫在生育希望与经济安全之间做出选择。"[1]

　　数据触目惊心：全球肥胖人口已突破10亿，2024年因肥胖相关疾病死亡的人数达370万。如果不采取行动，到2030年肥胖人数预计将翻倍，每年造成的经济损失将达3万亿美元——相当于全球GDP的3%。[2] 肥胖不仅引发2型糖尿病、心血管疾病和某些癌症，还显著增加传染病患者的死亡风险。

　　GLP-1药物的问世，为这一困境带来了突破口。这类药物通过模拟人体天然激素，调节食欲、减缓胃排空并改善胰岛素敏感性，临床试验显示患者平均可减重10%-20%。WHO性与生殖健康部门主任帕斯卡尔·阿洛泰强调："药物治疗不是美容需求,而是基于科学证据的医疗干预。我们需要让社会意识到，肥胖患者需要的不是道德说教，而是平等的治疗机会。"[1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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指南核心：有条件推荐背后的三重考量

　　WHO指南包含两项关键的"有条件推荐"，这一措辞值得玩味。

　　第一项推荐： GLP-1药物可用于成人（孕妇除外）的长期肥胖治疗。但"有条件"意味着证据强度有限——目前缺乏药物长期安全性数据、停药后维持效果的研究，以及大规模真实世界证据。WHO坦承，现有临床试验样本量不足以评估罕见但严重的副作用，如甲状腺髓样癌风险。

　　第二项推荐： 应将GLP-1药物与"强化行为干预"结合使用，包括结构化的饮食指导和运动计划。这一条款实际上回应了外界对"躺瘦"的质疑——单纯依赖药物无法解决环境因素导致的肥胖流行。WHO强调，必须同步推进三大支柱策略：通过政策创造健康环境、为高危人群提供早期筛查、确保终身个性化治疗的可及性。[1]

　　更耐人寻味的是指南未明确的部分：药物剂量如何调整？停药后如何避免反弹？与其他减重手术如何选择？这些临床医生最关心的问题，都留待未来研究解答。发表在《美国医学会杂志》（JAMA）上的评论文章指出，截至2025年10月，全球已有12种GLP-1药物获批用于糖尿病或肥胖适应症，另有超过40种在研药物，但长期疗效和安全性数据仍是空白。[2]

图片来源：GLP-1类药物注射装置（司美格鲁肽等药物通常采用预装笔式注射器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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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价困局：谁能用得起"减肥神药"？

　　WHO开了绿灯，但价格成了拦路虎。以美国市场为例，司美格鲁肽（Wegovy）月费约1349美元，替尔泊肽（Zepbound）为1060美元，即使是"较便宜"的利拉鲁肽年费用也超过1.2万美元。[3] 对比之下，一轮体外受精（IVF）治疗的费用在许多国家相当于年均家庭收入的两倍——而肥胖治疗需要终身用药。

　　更残酷的现实是供需失衡。WHO预测，即使产能快速扩张，到2030年GLP-1药物也只能覆盖不到10%的潜在受益人群。诺和诺德（Novo Nordisk）和礼来（Eli Lilly）这两家生产巨头已将生产线开足马力：2025年前三季度，Ozempic（司美格鲁肽的糖尿病适应症版本）和Wegovy合计销售额突破310亿美元，礼来的Mounjaro（替尔泊肽）首年即达到"重磅炸弹"级别（超10亿美元）。[4] 但即便如此,全球需求仍远超供应，美国FDA的药物短缺清单上，GLP-1药物长期位列前茅。

　　WHO呼吁各国采取三大措施缓解可及性危机：推动仿制药竞争以压低价格、实施分级定价让低收入国家受益、建立透明的优先分配框架确保最需要的人群优先获益。但现实中，专利保护壁垒高筑。诺和诺德的司美格鲁肽专利将持续到2031年，礼来的替尔泊肽专利保护期更长。印度和中国的仿制药企虽跃跃欲试，但WHO强调，未经严格监管的产品可能是"假药或劣质药"，已有多起因使用非法GLP-1产品导致严重不良反应的案例。[1]

　　保险覆盖同样混乱。美国联邦医疗保险（Medicare）目前不覆盖单纯减重用途的GLP-1药物，只有当患者同时患有2型糖尿病时才报销。部分商业保险虽纳入保障，但要求患者先尝试其他减重方法失败后才能申请，且每年需重新认证资格。这导致大量患者像玛丽亚一样，因无法持续支付而被迫停药。

图片来源：全球肥胖率演变信息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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产业狂欢与医保焦虑的博弈

　　GLP-1药物市场正在改写制药行业格局。投资机构Evaluate预测，到2030年，GLP-1类药物将占据全球处方药市场前十中的五席，其中Mounjaro年销售额将达360亿美元，Zepbound 255亿美元，Ozempic 244亿美元。[5] 礼来公司市值在2025年11月首次突破1万亿美元，成为全球首家市值过万亿的医疗保健公司。

　　但药企的狂欢，是医保系统的噩梦。美国医学会（AMA）数据显示，2018年至2023年，美国GLP-1药物支出从137亿美元飙升至717亿美元，增幅超过500%。[6] 如果所有符合BMI≥30标准的美国成年人（约1.1亿人）都使用GLP-1药物，每年将耗费医保1480亿美元——超过联邦医疗保险药品支出的一半。

　　部分州政府已开始"踩刹车"。北卡罗来纳州2025年宣布，将GLP-1药物从州雇员医保目录中剔除，理由是"财政不可持续"。制药企业则试图通过患者援助计划和折扣券缓解压力，但这被批评为"用糖衣炮弹绑架医保"——一旦患者开始用药，停药的高反弹率使其不得不终身依赖。

　　更棘手的问题是优先级排序。WHO指南提到，应优先保障"最需要"的人群，但谁来定义"最需要"？是BMI超过40的极重度肥胖患者？还是伴有糖尿病、心血管疾病的高危人群？亦或是因肥胖遭受歧视、影响就业的群体？WHO计划在2026年与各利益相关方合作制定分配框架，但可以预见，这将是一场充满伦理困境的博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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停药反弹：被低估的"撤药危机"

　　玛丽亚的故事揭示了GLP-1药物的另一个隐忧：停药后的体重反弹。多项研究显示，停止使用GLP-1药物后，患者在12个月内平均会恢复减掉体重的60%-70%。这意味着，除非终身用药，否则减重效果难以维持。

　　这一特性引发了激烈争论。支持者认为，肥胖本就是慢性病,需要像高血压、糖尿病一样长期治疗；批评者则质疑，这是否会让患者陷入对药物的"病理性依赖"，而药企则坐收终身订阅式的暴利？

　　WHO在指南中回避了这一敏感问题，仅强调"需要更多研究评估维持治疗和停药策略"。但临床医生已在摸索折衷方案：在减重达到目标后，逐渐降低剂量至"维持量"，同时强化行为干预。然而，这一策略的有效性尚未得到大规模验证。

　　更令人担忧的是，GLP-1药物的长期安全性仍是未知数。虽然短期副作用（恶心、腹泻、便秘）较为常见且可耐受，但关于胰腺炎、胆囊疾病、自杀意念等罕见严重不良反应的报告正在增加。FDA已要求厂商在产品说明书中增加相关警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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悬而未决的未来：药物是解药还是权宜之计？

　　WHO指南的发布，标志着全球对肥胖治疗的范式转变——从"管住嘴迈开腿"的道德说教，转向承认这是一种需要医学干预的疾病。但这份指南同样暴露了现代医疗体系的深层矛盾：当科技突破与经济现实碰撞，当个体需求与公共资源有限相冲突，我们该如何抉择？

　　GLP-1药物或许能帮助部分患者摆脱肥胖困扰,但它无法改变导致肥胖流行的根本原因——高糖高脂的食物泛滥、久坐的生活方式、不平等的社会经济结构。正如WHO在指南中反复强调的,药物只是综合策略的一部分，而非全部答案。

　　对于玛丽亚们来说，真正的问题不是"能否用药"，而是"能否用得起药，并且不会因停药而前功尽弃"。在诺和诺德和礼来的股价屡创新高的同时，全球还有数亿肥胖患者在与疾病搏斗。WHO的指南打开了一扇门，但这扇门背后，是漫长的药价谈判、医保改革和社会观念转变之路。

　　当减重从"美容需求"变成"医疗权利"，当药企利润与患者可及性的天平失衡，我们不禁要问：这场肥胖战争的最终受益者，究竟会是谁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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参考文献：

[1] WHO issues global guideline on the use of GLP-1 medicines in treating obesity | 世界卫生组织 | 2025年12月1日 | https://www.who.int/news/item/01-12-2025-who-issues-global-guideline-on-the-use-of-glp-1-medicines-in-treating-obesity

[2] WHO Guideline on GLP-1 Therapies for Obesity in Adults | JAMA | 2025年12月1日 | https://jamanetwork.com/journals/jama/fullarticle/2842199

[3] 司美格鲁肽、替尔泊肽、利拉鲁肽价格与可及性分析 | 中国医药创新促进会 | 2024-2025 | https://www.phirda.com

[4] Obesity Deep Dive: The Unparalleled Launch Success of Mounjaro and Zepbound | IQVIA | 2025年9月 | https://www.iqvia.co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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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超能文献团队 | 超能文献（https://suppr.wilddata.cn/）